伊斯坎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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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忙 2022见

[亓清] 漩涡表里(5)

(1)(2)(3)(4)

算是个过渡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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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

达西在客厅里与达夏通视频电话,温柔又雀跃的谈话声隔着墙壁隐约传来,竟让程以清睡了个安稳无梦的回笼觉。

他醒来的时候窗外天晴了。透彻的蓝天将他吸引至阳台。随手取景,都能拍出很漂亮的照片。

程以清点开微信,想把照片跟别人分享。联系人列表排在第一位的竟然是简亓。记录显示半夜十二点,有一次二十分钟的语音通话。

程以清愣了几秒,才想起昨晚那场气氛过于温馨的对话。他几乎要以为是梦一场。

简亓的微信头像是京都的巷口,殷红的灯笼挂在拉门旁,产生了简朴又几何的美。这是他某次休假旅行的时候亲自照的。程以清在准备话剧试镜的时候,简亓就计划说要去日本度假。他问程以清要不要一起去。那时候程以清正处于情感挣扎的时期,不敢向简亓表现出往日那样的亲近,因此只模糊地说:“也不知要等多久才有假期啊。”这件事在两人爆发争吵后不了了之,最后简亓一个人去了日本。


程以清最终把照片发给了宋玄。

宋玄秒回:程哥你去哪里了啊?你粉丝满天下找你呢。

——来马来西亚度假。别透给其他人。

——放心我不会的啦。风景好漂亮。

——给你带个礼物吧,想要什么?顺便问问你哥想要什么。

——他要芒果干,我要香蕉片。

——你俩要求真低。

——我们家做人朴素低调……程哥你最近心情是不是不太好啊?

——没有,就有点累,想出来散散心。

——哦。但我总看我哥担心你。

——他哪天不瞎操心。你应该最有体会。

——简大经济跟着你吗?

——没有。他可能在忙着带新人吧。我度假他跟来干嘛。

——我的经纪人可能要换成简哥了。

——啊?陶姐怎么了?

——陶姐想走了。去美国。

程以清有一瞬间的恍惚。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简亓和陶桃要有个最终了断。他甚至曾经自虐地笃定两人会复合。现如今这场多年的感情大戏,似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达成了结局。

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,他不在乎了。


亚庇持续放晴,迎来最好的季节。但程以鑫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。刚一进到达大厅,程以清就被人群团团围住。这是私人行程,本不该被暴露。程以清心里头烦躁,压低了帽子走路。信件源源不断地被塞到他手上,花和礼物被达西推开。接机助理急得要哭,还不忘转过头去向程以清道歉,早知道就安排走特vip通道。程以清没听助理在说什么。他对达西耳语:“你把每张递信的人的脸都记住。”

一上车他就对司机说先别开车,然后一封封地拆信。取出信纸后看一眼便收回去,换下一张。

小助理不明白他的意图,不敢吭声。

程以清终于翻到了用报纸剪贴成的恐吓信件。浅绿的信纸,漂亮的烫金,少女心满载的伪装之下是血淋淋的信件内容。达西说:“二十岁左右的女性,一米六,粉色上衣,扎双马尾,头发上有兔子头饰。”

程以清看向窗外,粉丝们围在车外,狂热却又不敢靠得太近,正向他挥手道别。

达西说:“我看到她了。我可以现在就下车问她。”

“算了。”程以清叹了口气,“我知道她。专业追行程,天天守在机场,经常帮人带信。小姑娘而已,不要为难她了。”

达西说:“我们可以打听让她帮忙带信的人。”

但程以清已经示意司机开车了。他说:“都是网上做生意,账号可以买,查不出什么。”

勇气又从他的心中消失了。那个女孩跟了他三四年,是个熟面孔,一下子就把他从亚庇的灿烂阳光中扯回拘手拘脚的现实。

他一点也不想跟寄信的人对峙。他只希望这个藏在暗处的人能自发消失。

可惜这个“恶作剧”似乎并不会很快结束,甚至逐渐步入高潮段。一回到家,程以清就被地上铺满的A4纸吓了一跳。这些纸从门缝里被塞进来,在玄关处散乱地堆积着。每张纸都用红色大字写着“杀人偿命”。

达西立刻将程以清请到外头,独自进入房中查看有没有闯入者。程以清脸色惨白,蹲到地上收拾这些白纸。血淋淋的“杀人偿命”下,藏了一张粗体黑字的白纸:“你是谁?”

那个问号深深地锤进程以清的心脏里。


第二天一早,达西同程以清一起去了摄影棚。简亓见到达西的时候,并没有太吃惊,甚至在没有任何介绍的情况下,就叫出了达西的名字。这对于程以清来说不是一个友好的信号。

工作结束后一进停车场,简亓就使了个眼色,想跟程以清单独聊聊。

“不是不喜欢有人跟吗。”简亓问。

“其实……”程以清纠结了一下,还是没把实情说出口,“不就是三儿不放心吗。”

简亓眯起了眼睛:“不放心?”

程以清已经无数次蹩脚地敷衍,此时也只能笑了笑。

简亓也跟着他笑,笑着笑着却收了。敷衍人这一套,简亓比程以清做得干净利落得多。

“收了吧,这还是我教你的。”

程以清一阵心慌。简亓现在的模样像是个冷漠又失望的老师。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时的关系,一个严厉的引导者和一个彷徨的学徒。只是这位引导者可没有当年那样山穷水尽了。

“简哥,其实我……”

简亓摇了摇头,没有领情:“行了,这么多年,其实我也知道,你的性格就是不喜欢去麻烦别人。我一直挺纳闷的,你为什么要压着自己,当年我让你去做自己,你现在做的是自己吗?”

程以清低着头,简亓也没指望紧闭的蚌壳会突然张开:“反正自己选的路,别人也不好说。”

你别再逼我了,程以清有一瞬间想这么脱口而出。简亓离他越来越远了——当然这是程以清自己推开的。但曾经的简亓多么体贴,蜻蜓点水草草几句,万不会把话说得这么高高在上又冷冰冰。笑面虎名不虚行,程以清也是关系崩盘后才真正体会到。

他回身一脚踹在柱子上,这一脚踢得程以鑫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。胸口比脚更闷痛,痛得他蹲下来,蜷缩起身子。

达西见两人谈完了,才敢走过来。他见到程以清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失态模样,做哥哥的习惯便跑了出来。他蹲到程以清面前,递了一根棒棒糖。

“我弟说你喜欢吃这个。”

乖乖牌棒棒糖。

程以鑫从小爱糖。小时候程以清嘲他哥哥将来一定蛀牙,长大后又笑他哥哥口味像女孩儿。尽管如此程以鑫还是随身带糖,自己吃,也经常分给路上遇到的小孩吃。

每次程以清跟敖三在外头打了架,程以鑫都会奶声奶气训他一顿,然后又问他,痛不痛,吃不吃糖?程以清总是噘着嘴说,哥你把我当小孩子啊,你也就比我大几分钟。

回到现在,程以清搓着糖棍子转了几下,扯出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,反问,我喜欢吃这个?

这是他在哪个杂志上说的胡话,他不记得了。含进嘴里,糖还是以前的味道,但他与以前的自己割裂了。


简亓坐在车子上,看着程以清和达西离开。程以清的脸色比去亚庇之前更差了。明明前几天还很乖地来了一同电话,上飞机前发来的短信,语气也不沉重。一夜之间突然发生了什么呢。简亓心里甚至有点烦躁了——近年来,程以清的事没一件能令他顺心顺意。他发现的小鸟,不再信任他,要越飞越远了。

不一会儿,对面过道的一辆车也启动,尾随程以清的保姆车而去。暗色车窗内隐隐约约透出个熟人的身影。简亓认出来,那是台风娱乐的张记者。

简亓没忍住,笑了出来。外头的飞虫都嗅到了蛛丝马迹,简亓自己却被蒙在鼓里。也并非是简亓什么都查不出来,而是他太执着于程以清的坦诚,到了违背自己处世信条的地步。

简亓驱车回了办公室。他同陶桃有约,下午两点半,一个既不用吃午饭也不用吃晚饭的时间。

陶桃已经在沙发上等他了。她年轻时是个没有时间观的大小姐,出门约会起码要迟到半小时,现在她什么场合都喜欢早到。看似成熟的进步是时间留下的伤痕,他们身上都找得到,并且也不可能跨越陌生的伤痕再去拥抱彼此了。

简亓寒暄:“行李收拾好了吗?”

陶桃恹恹地没看他:“没什么好收拾。房子我也都要卖了。”

“那恐怕得费不少周折。”

“一套独栋一套高层,没有别的。”陶桃说,“我早跟陶家划清财产关系了。”

两人都沉默了一阵。简亓转身走到办公桌旁,说:“我把宋玄的新合同给你看看吧。”

陶桃麾下有六七个艺人,只有宋玄一个转给了简亓。这是陶桃亲自安排的。

“你会跟简亓聊得来的。”她破天荒地在宋玄面前美言了简亓几句。

敖三对这个决定很是不满,他对简亓的态度一向是冷嘲热讽,敌意十足。程以清在老东家的时候,这两人还维持点头之交。彻底闹翻则是来深度发掘以后的事,而且陶桃恰巧也在场。

当时敖三来公司接宋玄,顺势请陶桃吃晚饭。他们在停车场碰见了简亓。原本的一场寒暄,最后升级为激烈的争吵。敖三红了眼睛,刀一样的眼神刺到简亓身上:“我以为你能帮到他!他信任你,我也就信任了你!结果你把他弄成了什么样!你知道他这几天怎么过的吗?”

简亓丝毫没有置火,说:“他信任我吗?况且你比我知道得更多,最后帮到他了吗?不要因为自己无能为力,就把气宣泄到别人身上。”

敖三哑口无言,冲上去就给了简亓一拳。

简亓一步也没退,生生挨下一拳,连头都没有偏。敖三反倒显得更加狼狈,最后被宋玄劝走了。

陶桃不清楚这两人间的过节,只听说程以鑫试镜的话剧被同事撬了墙角,便料想是在争执这件事。

其实这事陶桃也觉得蹊跷。几天前陶醉开了她的车,同简亓一起去文化部谈项目。回来的时候简亓的脸色相当不好。几位高管都以为是项目磨人,但陶醉却说一切顺利。还是伍总消息灵通,慢悠悠泡了壶茶,问简亓:“张导的话剧,怎么你突然要换人?之前在饭桌上,你不是还向张导极力推荐程以鑫吗?”

“这件事是我莽撞了。”简亓说,“我对艺人与经纪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误解,是我逾越了。”

“难得见你认错。”伍总给简亓上满茶,“不过,做事情,本就是走一路学一路嘛。”


宋玄的工作谈妥,临出门前简亓送了陶桃一套茶具,样式规规矩矩,标准的商业礼品。

陶桃连句谢谢也没讲,只说真是劳你破费了。起身之后她踱到门口,突然对旁边墙上挂着的字说:“无隐大师的字,原来你把它挂在这里。”

潇潇洒洒一个“流”,干净又耐人寻味。陶桃问:“什么意思呢。”

“水流而广,此时逼仄,彼时入海。大概是想说这个吧。”

“写给你的还是写给程以鑫的?”

“他没去。写给我的。”

大师是京都一寺庙住持,与陶家有交。几年前简亓突然主动联系陶桃,想带程以鑫拜访大师。他说程以鑫似乎沉迷起佛法,但精神状态日益不佳,因此他想带程以鑫去日本散散心,修养一阵子。那是简陶二人分手以后,简亓第一次在公事以外联系陶桃。

陶桃忆起许多细节,笑了笑,说:“这么多年,你还真是被他玩得团团转。”

简亓很不喜欢陶桃的说法,但懒得去反驳。倒是陶桃自己反驳了:“也不该说他在玩你。他也是个自顾不暇的可怜人,是你太小心翼翼。”

陶桃没有在简亓脸上看到她期待的表情。他们再相逢后,陶桃便发现简亓的心口裂了一个大洞,一个巨大的漩涡,把一切悲伤和愤怒都吸了进去,而他本人已经不会表现任何情绪。陶桃笑了笑,笑简亓也笑自己:“我可不知道,你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么肯妥协,这么会隐忍。”

“年纪不同了。”简亓说,“对象也不同了。”

这句话说完,他们间就再也没有什么话需要说了。陶桃没有想到自己刻薄到了最后一秒,而且一滴泪也没有流,这是她女强人生涯中的又一枚勋章,

她理了理头发,说:“好吧,简亓,万事如意,多多保重。”

“嗯,一路平安,祝那边的工作一帆风顺。”

他们握了一下手,一切就这样结束了。


多一个艺人多一份事。宋玄一直专注音乐,有口碑无市场,时下唱片行业日渐式微,他本人却不愿上综艺。直到遇到一个歌唱选秀,到底跟音乐有关,同场导师又都是才华横溢的老前辈,宋玄才答应下来。

一边安排宋玄的新路线,一边又要推广达夏,回过神来,简亓已经一个月没有见程以清了。程以清进了个新组,这几天都住在剧组里,也不主动同简亓联系。尽管私事上程以清让简亓头疼不已,工作方面却百分百让简亓放心。现在简亓手把手带达夏,倒是体会到一些过去从零打造“程以鑫”的感觉。

只是达夏跟程以清又那么的不一样。达夏野心勃勃,充满干劲,简亓觉得达夏的野心不止是要在娱乐圈崭露头角而已。这个小孩明显有些别的目的。

这不是简亓需要担心的——达夏面容姣好,个性突出,价值无量,这便足矣。除了程以清,简亓不会对手下的商品产生太多探究心。

只是当他隐约开始觉得达夏的目的或许与程以鑫有关时,他没法袖手旁观了。

达夏最爱谈的就是程以鑫。每逢采访,他必要提到鑫哥是他入行的原因。说得太多,太刻意,反而像是别有用心。简亓试探他,承诺安排他与鑫哥一同上剧,他面上惊喜,眼睛里却没什么波动。

简亓见过太多真的喜欢程以鑫的人了。他不明白达夏这样做的目的。一开始他以为达夏是想挂靠前辈,助长人气。观察久了,却品出点别的东西。有一次片场休息室里在放程以鑫的新剧,一群姑娘围着电脑欣赏程以鑫的美颜。达夏站在她们身后一起观剧,滴水不漏地扮演好鑫哥迷弟的角色。但简亓发现,他投向程以鑫的无意间的一些目光,那不单单是不喜欢,甚至还带点偏执。

本就扑朔的局势里又突然冒出个达西,还全天24小时陪同在程以清身边。若非达西是敖三钦点来的人,简亓说什么也得把这个立场不明的人遣出局面。

要知道三年前程以清身边的每一个助理,就算只相处短短一个月,也都由简亓亲自把关。如今这样界限分明、客客气气的相处方式,本该是工作伙伴间最健康的距离,于他们来说却是全面崩盘的前兆。他寄予厚望喂养的,千方百计爱护的美丽又忧郁的鸟,不需要他了——可能也从来没有需要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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